萤辰

戍边伏龙芝

一月的莫斯科是银色的地狱。Cheng开始还开玩笑说冰霜巨人肯定对这里恋爱有加才愿意在此长长驻足。韦谢洛夫没有中国小子的闲情逸致，面对风雪只说了一句话，“блять！”

一月的莫斯科是银色的地狱，一月莫斯科城外的旷野就是地狱的第十八层。

参加野外演习的他们一定在第十九层，参加野外演习带着背一个通讯器的通讯员窝在雪坑里是直接坐在撒旦脚下。

他们本应该有一个侦查连的人，教官一句精简只给了他们一个排。

现在只剩他和Cheng。

不知算不算不幸中的万幸，他们的任务也快接近尾声。捕获到前面营房里的电码，记录并带回。就算顺利完成。

任务条件是不惜一切代价，所以人员战损不算在成绩测评里。

韦谢洛夫挑起嘴角。排长和通讯员，真是精简。

韦谢洛夫看向旁边满眼血丝的中国青年，“Cheng，休息一下。”

Cheng嘴唇轻微动了动，嘟囔着韦谢洛夫没有听懂的中文。他猜八成是脏话。

“不。”

“我替你一会儿。”

“不”，青年无意识地咬着嘴唇，腮绷出一条线，“谢谢。”

韦谢洛夫托起枪，镜筒里的世界寂静雪白。万物无声。惟一可以听见的就是身边同学轻微的鼻息和无线电特有的电磁声。这声音纤细如一根发丝。然而在寂静的旷野上，雪花落地的声响都是死神的脚步。

暂无危险。

通讯员叫Cheng。开始只能用法语交流的中国人在一个月内学会一口流利的俄语，却固执介绍自己的中文名字，Cheng。这个音不怎么好咬，韦谢洛夫每次叫他名字几乎都要卡壳。

“你他妈的花几天几夜从中国赶过来，就不能挤出几秒给自己想个顺口的名字？”韦谢洛夫在零碎的枪声中嘶声，没有比指挥时叫不出手下名字更窝心的事。

Cheng背着通讯器从他身边轻快划过，声音虽低却同样轻快，“我赶时间。”

要不是另外一个通讯员助手已经出局又只有Cheng会操作那个新式的家伙，韦谢洛夫肯定会一枪崩了他。

不过Cheng不需要太多指挥。身为通讯科首次参加野外演习的他比大多数人镇定的多，往往在指令到达之前已经隐蔽好自己。

跳频、跳频、跳频。
追踪、追踪、追踪。

“环境？”
“暂无危险。”

其实在韦谢洛夫和他一帮同学眼里，自称二十三岁的Cheng看起来比十岁的男孩还小，腰身比女人还纤细，再加上同姑娘一般明丽的眼，即使板着脸也没有什么威严。

Cheng听到一些言语后，在遇到那些人时坦荡承认也许确实是这样。

“亚洲人的身材相貌看起来普遍要比欧洲人小。人种不同，没什么稀奇的。”

他摊摊手，笑起来鼻子微微皱着，像个孩子。

然后出手将那个体形是他两倍的学员撂翻在地上。

Cheng用无法想像的柔韧去弥补人种之间的悬殊力量。他的手总是从诡异的角度扼住人体最柔软脆弱的地方。

去攻击软肋！教官总这么说。谁都知道。

Cheng可以做到。

韦谢洛夫尽力避免长时间凝视着白雪。不过在这早不知被雪覆盖多久的原野上并没有什么用。有些积雪即使在夏天也不会融化。

“好了！”Cheng攥了一下拳。

韦谢洛夫回头，注意到Cheng眼眶红红的。

“你哭了？”

“呃？”

韦谢洛夫抬手擦掉他脸上的泪水。

“噫！”Cheng看见他手上的冰晶。“天太冷了……”，他轻声自语，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所以……”韦谢洛夫沉默一会儿，“你……是冻哭了?”

“天太冷……咳，太冷……”Cheng低着头哆哆嗦嗦的记录，终究自己也忍不住好笑，“好了长官，您想笑就笑吧。我是真没遇到过这么寒冷的冬天。”

韦谢洛夫低低笑出声来，“你的家，冬天难道不冷？”

“我记忆中在那里的最后一个冬天不低于十摄氏度”

“那一定是一个美好的冬天。”

“是”，收拾仪器的Cheng听到他的话露出笑容，“那的确是一个特别美好的冬天。”

Cheng笑得过于温暖甜蜜。让韦谢洛夫感到这荒芜的雪原上瞬间开满了细小的鲜花，冻土冰陵下涌出金色醇厚的蜂蜜。

“啊噢~”，他意味深长地笑了，语调暖昧，“我想……应该说在那个冬天有一个特别美好的人陪着你。”

背着通讯器正要跳出坑壕Cheng被绊了一下，不过只是一个踉跄。

“可以这样说，家人是美好的。”

“你的妻子？”

“不不不……”Cheng被冷风一口呛住，连忙俯下身捂住自己的嘴，拼命压制咳嗽。

韦谢洛夫立即转身半蹲举起枪，他们离营地不近不远，在此时因为一句调侃而功亏一篑可太不值了。幸而凄厉萧索的风声掩盖住了细小的哽咽喘息。

“抱歉”，韦谢洛夫没想到Cheng的脸皮这么薄，心中的好奇越升越高。

“没关系”，Cheng小声说，手里紧握着枪。风卷起积雪，有些干扰视线，“家里是我大哥，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大姐。”

“我有一个妹妹，两个哥哥”。“家”，任何人提起都有话可说。韦谢洛夫侧脸给Cheng看他眉脚一道细细的疤，“喏，他们打的。”

“你的哥哥打你？”Cheng睁大眼睛。

“小孩子闹着玩呗”，韦谢洛夫满不在乎，“不过这次在眼角有些危险，差点失明。”

Cheng摇摇头，“我大哥从来不打我。”

“从来没有？”韦谢洛夫难以相信。

“从来……”Cheng顿住，“不，他打过我一次。唔，可这件事也不怪他要打我。”

“什么事？”

Cheng单是苦笑，“我现在只盼他能真把气消了。哪怕要再打我一顿，我也认。”

只是别晾着他，不同他联系。

韦谢洛夫无法理解，“你怕他？”。

“不。我敬他。唉……”，Cheng叹口气，低声说了什么。

“我们得快点，天要黑了”，韦谢洛夫对了一下指南，“走这边，快。”

Cheng揉揉鼻子，跟上去。这片雪原在他眼里就是白茫茫一片，不得不承认土生土长的欧罗巴人才是这片冰天雪地真正的主人。

他之后那句话声音太轻，在韦谢洛夫发觉之前就被冷气冻住，被北风卷走，混着残雪永远地埋葬在冻土雪原上。

“……爱他。”

我敬他。唉，爱他。

PS:
架空 资料严重不充分 应该有常识性bug （……
也许有天查好资料会修改各种bug（？
考前攒人品